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悠悠醉】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我记得我们像风燃烧 作者:韩瑾陌 【文案】 陈风燃从来都是弟弟。开始是,后来是,现在也是。陈风燃从来都不把自己当弟弟。开始是,后来是,现在也是。我曾经为了这个人百般拒绝,也曾经为了这个人百炼成钢。陈风燃是深秋燃烧的火,我是追着火四处游走的风。 ==================   ☆、第一章   当我第一次看见陈风燃的时候,我就觉得他是个坏孩子。调皮捣蛋,爱捉弄人,甚至会干一些偷鸡摸狗的事。事实证明,我只猜对了一半,他是个坏孩子,只不过他的坏全用在了对付我这一点上。在父母和街坊四邻的眼里,陈风燃小小年纪,品学兼优、一表人才,是个有出息的好苗子。   那天,我扎着高马尾辫去社区门口取牛奶瓶,陈风燃就趴在绿化带上玩泥巴,明明穿着好料子的背带裤,扎着小领结,却弄得全身脏兮兮的。我打心眼里看不起这样的孩子,又不是两三岁了,还每天只知道玩的这种。我拍了拍胳膊上的三道杠,昂首阔步地从他面前走过去。   “大队长。”8岁的陈风燃长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当他抬起脸看我的时候,我甚至有点动摇认为他是坏孩子的想法。   “是不是你叫我?”我站定看着他,他的脸上,从一个天真的笑变成一个邪魅的笑,最后从嘴边出来一个轻微的哼字。我那时不知道也不会写邪魅这两个字,这是我后来想起来才这样形容的,那时候,陈风燃就已然不是个省油的灯了。   我还等着他说下一句话,他却眼疾手快地抓了一大块泥巴,啪地就甩在我的头上,泥点溅了我一裙子。   “你!我要回家告诉我爸去!让我爸打你!”我差点气哭了。   “去吧去吧,看你爸能把我怎么样!”他一蹦一跳地逃了,最后还不忘转头做个鬼脸。   这件事的结尾自然是我回家被教育了一番,爸妈只想着我自己贪玩滚得一身泥,连牛奶也忘拿了。也就是从这件事起,我发誓要知道他的名字,并且笃定也要让他栽一回。   之后的好几年,我知晓的陈风燃都是从别人的嘴里说出来的。有时候老远见了,不是他父母在,就是我父母在,或者又是什么别的原因。总之后来时间长了,我也不怎么生气了,当时笃定的信念,后来也不知怎么变成了一种好奇。我们都一天天长大,陈风燃也越来越优秀,有时听说他又获了什么奖,有时听说他又学会了什么外语,他俨然变成了社区的风云人物,成了各家各户孩子的榜样。我乐于听他的这些消息,觉得每天这样听来听去的,好像陈风燃真的是我最好的朋友一样,他生活里的每一件事,我都一一参与。   变故就是从那一年开始的。其实陈风燃并不与我们一样,他是我们整个厂子的厂长的儿子。可那一年,厂长的小三突然吵上门来,带着一帮人就把厂长拉走了,路上出了车祸,整个车都烧没了。妻子又是个怯懦的女人,小心翼翼地活了半辈子,一夜之间,全都变了,后来急性病发作,没几天也离开了人世。从此以后,厂子换了领导,依旧风生水起。可是陈家四分五裂,当年娇纵一时的天之骄子陈风燃又变成了大家嘴里那个最可怜的人。   那一年,我16岁,陈风燃14岁。   后来,在他离开社区的那一天,我见过他一回,他耸拉着头,拖着个一人高的旧袋子,我老远的看见他,就跑了过去。我问他需要帮忙吗,他抬起头见是我,略微一怔,说,不需要。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沙哑。   “我帮你吧。”我伸手便要抬起袋子的后半部分。我心里仍觉得,他是那个骄傲的陈风燃,这样的事,他本不应该做。   他却直接一抛把整个袋子都抗在肩上。“没事。”   我看着他一路走到大门口,又回头向我挥了挥手,又喊了几句:“大队长,我会记住你的!你也别忘了我!”   “你叫什么啊!”我知道他是陈风燃,只不过从未听他亲口说过,就故意问出了这样的话。   “程林安!我是陈风燃!”   原来,他早就知道,我的名字。   后来,人们心里也渐渐忘了这么一件事,连社区里一起长大的孩子都忘记了,还有一个人从小到大一直被拿来与他们比较。我从那以后再也没见过他,也再没听说过他的任何消息。有次我偶然提起他的名字,母亲叹了口气把一根排骨夹到我的碗里,说,都是命啊,那么好的孩子。   也许这里唯一清楚地记得他的,只有我了。我记得他依然是8岁的模样,我还是带着我的三道杠,看他穿着整齐的小套装和锃亮的皮鞋,飞扬跋扈的,他的眼睛清澈明亮。   我相信我还会再遇到陈风燃,他的命也不应绝于此。   ☆、第二章   18岁高三那年,我再次见到了阔别已久的陈风燃。只不过,他看上去变成了一个彻底的坏孩子。   我就读在市里的重点高中,每周有两天的周末。本来高三的学习任务之重,周末也是应该埋在题海里。也许是因为我这么些年的笃定,我和陈风燃在校门口十字路口遇见了。我出门想买些日用品,陈风燃正站在街边抽烟。   “程林安!”是他先认出我的,他随即把烟尾扔在地上,朝我走过来。“你是程林安?”   我盯着他的脸看了好几秒,和小时候一样好看,并且初现棱角,然而我认出他来的,还是那双让人过目不忘的眼睛。   “陈风燃。”我说的云淡风轻,其实内心早已经澎湃起来,这种感觉说要形容有点像看到自己喜欢多年的偶像,那种激动,无以言表。   “你还记得我?”他一声嗤笑,“你现在有空吗?我请你吃饭。”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大队长。”   “你怎么还叫我大队长?”我被他逗笑了,“你现在干嘛呢?”   “搬砖、擦车、端盘子、打扫卫生,啥挣钱干啥呗。”他一把揽住我的肩膀,“那你呢?在这儿上学?”   “嗯,高三。”   “可以呀,省重点。”他吹了声口哨,“不愧是大队长。”   后来我们边吃边聊,说了些不着边际的话。我说大院现在都变了,环境也修整了,周围盖了好多高楼,马路也拓宽了,什么时候我带你回去看看。他低着头吃米饭,蓦地一愣,然后放下筷子,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根烟,点燃,嘬了一口。   “吸烟有害健康。”   “少抽两根没事儿。”他把菜盘朝我这边推了推。“我觉得吧,我这人可能生来就是这样儿,别人说的,那都是放屁。你也知道,我从小就不是什么好人。”   我笑了笑,给他加了一块糖醋排骨。“哪有人这么说自己的,大院的事都过去了,你现在不也好好的,无牵无挂,自己好好努力,其实还自由。”   “谁知道呢。”他吃完我夹给他的排骨,又放下筷子。“程林安,我挺羡慕你的,你一定要好好的,把我那份优秀也给我补回来。”   “没问题。”我说得斩钉截铁。   我和陈风燃真正开始熟络也就是在这一段吧。   小时候其实也没怎么一起玩,说来其实挺奇怪。以前我们之前是有阶级性的,我总觉得他这样的孩子是不应该跟我一起玩的。现在出了事之后,阶级性反而打破了,陈风燃是我青梅竹马的好哥们,这件事越发地根深蒂固。   我周末都会跟陈风燃出来玩,大部分也就是闲逛,就像是要立志逛遍市里的每一块地方一样。陈风燃带我去各种深藏不露的小吃店,我带陈风燃去各种文艺的咖啡厅和图书楼。后来他慢慢也开始看起书来,他原是个璞玉一般的人,书本就应该是他生命中的良友。   有时我周内也偷溜出来,我宿舍楼靠墙,陈风燃站在墙的那一面等我。很多时候是傍晚,我从6楼宿舍的窗户看他在那里跟我挥手,路灯下的他还是那个我印象里完美无缺的他,由内而外的,有耀眼的光。   “回去吧,下次再约。”我们刚从前面不远的桥上跑步回来,陈风燃把我送到墙下,我三两步就已经骑在墙头上了。   “好好,你路上小心,我回了。”我跟他挥手,可能是过于激动,我身形一晃,差点掉下去。   “程林安!”他伸手要接住我。   “没事没事,我可以,我走了。”我准备换脚,没想到不偏不倚有个大钉子勾住了我的裤子,我瞬间重心不稳,朝墙外摔下去。   “程林安!”我只听到陈风燃大声喊我的名字,然后我狼狈地摔在一个怀抱里。   周围的空气霎时间都寂静下来。陈风燃抱着我的腰,他的脸看起来根本不像16岁的脸,墨笔勾勒的轮廓,眉黛青山,双瞳剪水。   “程林安……”他支吾了一声,然后闭上眼睛吻了我。   我从未想过我和陈风燃之间的关系会变成这样。   从那天之后,我再未主动联系过他,他打来的电话我也随手就挂掉。室友都嘲笑我是不是跟小男朋友吵架了,说实话,我有点震惊,我问她们,你们都这样觉得?她们回答我说,你不是每周都跟他出去嘛,怎么,他犯什么错了?我说,不是,他是我的好哥们,是弟弟。上铺的玲子嗓门特别大,说:“可以啊,安安,姐弟恋啊,多大啊他……”   我真的不知道,原来在别人的心里,我们一直就是这样的关系。   又过了三天,我在校门口签快递,陈风燃快步走上前来,一把拉住我的胳膊。   “程林安,你别躲着我,我们谈谈。”他的语气很坚决。   我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只抱了快递傻站着。他的手钳制住我的胳膊,我根本跑不了。   “我的错,行吗?”只见他叹了口气,“我不想连你也不待见我了。”   “不……不是。”我很慌张,“我马上要高考了。”   “是吗……”陈风燃看着我的眼睛,我不敢跟他对视,转头撇开。“那祝你考试顺利。”他放开我的胳膊,眼睛里全是那种我说不上来,但能明确地体会到他的那种情绪。   后来,他没回过头,他径直地走了。我站在那儿一直看着他的背影,就像那年一样,我看着他越走越远,最终离开我的视线。   ☆、第三章   从此,陈风燃这个名字变成我心里最深的秘密。我带着两个人优秀独自一人奋战,高考一天天临近,我一直都在复习,有时抬头一看表,都已经凌晨了。每当那时,我就会想起陈风燃,想他现在在哪里,又在做些什么事。就仿佛他是我不与人共享的小快乐,我的心情如同小时候从街坊邻居嘴里听到他的名字那时一样。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顺利地考上了本市的一所重点大学,不是最顶尖的,但与我的努力成正比。   我期待再次遇见陈风燃,期待跟他说清楚我们的关系。   父母在填报志愿时都奉劝我报一所外省的分低的学校,我以为他不会离开这座城市,所以固执地选择了这所学校。但从成绩公布到开学,他真的再也没有找过我,我以为他不会放弃我。我有些失望,我过得很好,我没有辜负答应他的事,只是他不再见证我的兑现。   踏进大学门的第一刻起,我的人生就开始飞速转变。   我有了很多新的朋友,她们都活泼开朗并且打扮得时髦漂亮。她们教我化妆,带我逛街,买女孩子都喜欢的闪闪发光的小玩意儿。我开始注重自己的外表,把自己变成一个人见人爱的女孩。   梁丘贺是我们的直系学长,在女生中间很受欢迎。他的传言我从大一听到大三,但始终没见过这个貌似潘安的玉人。我那时想,再好看又能怎么样,还能好看过陈风燃吗。   第一次遇见他是在实验楼底下,舍友妮妮老远看见就一直扯我的袖子,“你看你看,是梁丘贺!”我抬头朝她指的方向看,正好和梁丘贺的视线相撞。   我有点尴尬,干咳了两声,说:“梁学长好,你也来做实验啊。”   梁丘贺走近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一笑,说:“你好,鄙人复姓梁丘。”   我当时就涨红了脸,拉着妮妮撒腿就跑,梁丘贺在后面发出爽朗的笑声。   妮妮回到宿舍就笑翻了,还把我的光辉事迹宣扬了大半个学院,这下全院的人基本都知道了,我把梁丘贺叫成梁学长的事。   “你可真逗,梁丘贺这么有名的人,你竟然不知道他是复姓梁丘,妈呀,我要笑死了。”   “你们一直说梁丘贺梁丘贺的,从来没人说过他是梁丘学长啊。”我欲哭无泪。   “这下你出名了,说不定梁丘贺还因此记住你了呢。”   “得了吧。”   第二次遇见梁丘贺是在食堂,他老远地看见我就走了过来,在我这桌坐下,然后跟我打招呼。“迷糊学妹,你好。”   他的嗓音清雅恬淡,像弹奏古筝时发出的声音。“梁丘学长好。”我头都要埋到米饭里去了。   “今天叫对了。”梁丘贺笑着,放了一瓶酸奶在我这半边。“你一直是这样吃饭的?”   “什么?”   “扎在饭里?”   “我……”我竟一时语塞。   梁丘贺又笑了,我不否认她们的话,梁丘学长真的是“回眸一笑百媚生”,明眸皓齿,天底下真真再无这样的人。可当时我想起的却是陈风燃,陈风燃不是笑起来最好看的,也许是他笑的机会太少了,总之我莫名地就拿陈风燃作起了比较。   “我们也算认识了吧,也总不能一直叫你迷糊学妹。”他顿了顿,说:“学妹你叫什么名字?”   “程林安。”我继续埋头吃我的饭。   “程林安,嗯,好名字。”他没再跟我说话,我们俩都默默地吃着彼此的饭,他吃饭的时候也是一副清隽样子,像一幅水墨画。   我们几乎同一时间吃完了,他把餐盘收在一起,对我说:“饭后喝一杯酸奶,帮助消化。”   “谢谢学长。”我只好收下了。   “没事,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吃饭。”他端着我们两人的餐盘走远了。   我低头看着他给我的酸奶,有些错愕。   像梁丘贺这么出名的人,这种事我早该料到。还没等我酸奶喝完,我跟梁丘贺一起吃饭的事就传遍了整个校园。妮妮一脸惊恐地把我拉到角落里训话:“你你你……你怎么跟梁丘贺一起吃的饭啊!”   “他自己来坐我这儿的。”我一脸无辜。   “不是我说,这下你完了。”妮妮拍了拍我的肩膀,“不说那么大,起码你得罪了整个院的女生。”   “我会怎么样?”   “千刀万剐!”妮妮一脸坚毅。   事实自然没她说的那么恐怖,但我得罪了全院女生倒是真的。   往后我的实验原料总是缺这少那,统计人数时总是没我的名字,我的作业总是被人偷走。妮妮扬言说要告校警,我劝她,说,她们总要找个地方泄气,这些都是小事。妮妮说我就是个烂好人。   我开始躲着梁丘贺,我也不想总是因为不相干的人影响我的生活。有时候,梁丘贺刚有要走过来的架势,我转身就跑,他刚放下餐盘,我刷的就端着盘子走了。一来二去的,梁丘贺似乎真的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有一次在路上拦住我,他问我:“程林安,你怎么老是躲着我?”   “哦,我有点忙,事多。”   “她们是不是欺负你?”梁丘贺从背后拉住我的胳膊。   “没有,我真挺忙的,学长你要是没事干可以去跑跑步呀,打打篮球啥的……”   “程林安。”他打断我的胡言乱语,“你不用管她们,你跟她们不一样。”   “嗯嗯嗯。”我敷衍地答应着。   我回头看他,他像一个雕塑那样站立着,背挺得笔直,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眼睛里有一团即将喷涌而出的火焰。   ☆、第四章   梁丘贺做了一件震惊全院的事。   那天晚上,我正在宿舍躺着敷面膜,楼下嘈嘈杂杂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舍友都趴在窗户上凑热闹,我有点困了,享受着惬意,并未起身。   “安安!程林安!”我睡眼惺忪的被全体舍友抬起来拖向窗户。   楼下不知道是谁摆了一圈心形蜡烛,还有一圈的气球,正中心站了个瘦高的男生,手上拿着一个大喇叭。我自以为她们是拖我来凑热闹,还问妮妮:“谁啊这是?”我话音刚落,那个男生突然喊了一声:“程林安,我喜欢你!”我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告白的男生是梁丘贺!   我是被全院的女生簇拥着下楼的,面膜被妮妮在出门前眼尖地揭掉了。我站在一圈心形蜡烛里,大脑一片空白。   “程林安,我不知道你对我有什么感觉,就这样盲目地做了这件事,先请求你的原谅。”梁丘贺看起来有些局促不安,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每一根头发都好像是打理过的。“我觉得在我心里你跟别人都不一样,其实我一直在关注你,你可能没注意过。”他停了几秒,又继续说:“嗯……我希望你能答应我,我们在一起吧,程林安。”   周围看热闹的同学全在起哄。“在一起!在一起!亲一个!亲一个!”   “我……”那一刻我尴尬不已,我只想着,我能突然消失或者赶紧跑掉。我想起陈风燃,他对我说,程林安,我们谈谈。   “梁丘学长……”我终于开口,“其实,一直有个人,我一直放在心上。虽然我现在,但是……抱歉,梁丘学长。”   梁丘贺没想到我会这样说,也没想到我真的当着所有人的面让他下不来台,他愣了良久,还是把手里的玫瑰花放在我手上。“它是你的,没事,我尊重你的选择。”他转身离开,所有人都很惊讶。   我看见梁丘贺脱了他的外套扔在地上,天已经完全黑了,我再也看不清他的样子。   后来,梁丘贺和我形同陌路,他那样众星捧月的人,怕是没有受过如此的打击。女生们更加无理取闹了,最后我也懒得去上课,整日窝在宿舍看剧,妮妮忿忿不平,带着整个宿舍的人在外面给我讨公道。   有一天我实在闷得慌,就独自跑出去撸串喝啤酒,正吃了一手辣油,迎面走来的那人让我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   那人依旧像往日一样好看,只是棱角更加分明,眼睛也更加澄澈。   “陈风燃!”我刷拉就从一堆烤串签子里站起来,牵带着桌上的一堆垃圾噼里啪啦地掉在地上。   “程……林安……”他看起来非常惊讶,好像又有些感动,眼眶湿了一圈。   他走过来,安静地掏出纸来给我擦油乎乎的手。“几年不见,你更漂亮了。”他擦完之后,又抬起头仔细端详我的脸,“是更漂亮了。”   “我……”我有一肚子的话想跟他说,想说我们的关系,想说我的大学,想说我的新朋友,想说我受的委屈,很多很多,可是话到嘴边,又突然就说不出口。   “我以为你去外地了,想着你可能去外地了,我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陈风燃掏出烟,娴熟地咬在嘴边点着。“你大三了,应该认识了新朋友,嗯,很开心。”他像是在讲自己事情一样的说着。   “我很想你……”我说完这句话,瞬间就抑制不住,我扑过去抱住他,他身上有淡淡的烟草香,我哇哇大哭着。   “好了好了……”他拍着我的背,用头蹭了蹭我的耳朵,“没事了,我在这儿,我不会离开你了,是我不好,安安,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那天晚上,我和陈风燃相拥而眠,我抱着他觉得我的全世界都亮了,我像孩子找回自己丢失的布偶,这也是我睡得最好的一晚。   我留在这里,选择这所大学的意义就是为了重新遇见陈风燃,我已经做到了,所有的事情都没有白费,所以大学的那些事情一点儿都不重要。   第二天,陈风燃送我回学校,我特意跑到离墙近的教室,站在窗户边看他,他站在墙下朝我挥手,他依旧是那个模样,我喜欢的,那个模样。   这世上永远没有不透风的墙,况且我已经成为众矢之的。   陈风燃送我回来的事很快传到梁丘贺的耳朵里。他中午饭也没吃就跑到教室门口堵我,他那么高的个子,那么精致的脸,却一脸颓相。   他问我:“程林安,他有什么好?我跟他比差在哪儿?你告诉我。”   我说:“强扭的瓜不甜,梁丘学长。你不差,他也不比你好。只是因为他就是他,而你只是你罢了。”   “程林安!”他提高了嗓门,“真的,这世上从没有我梁丘贺做不到的事!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你不用这样,你的骄傲无可替代,你做你自己就很好,不用因为我而委曲求全。”我转过身准备下楼。   “程林安!”他在背后喊我的名字,“你会后悔的!”   梁丘贺从来都不是我能值得的,他那么好,不该为了我变成一个低声下气的人。   后来那些女生不知道是终于厌倦了还是真的累了,她们不再为难我。我每天白天照常上课,晚上出去跟陈风燃约会。   我也没问过他在做什么,这些钱从哪儿来的,可能是重逢的喜悦太过炽热,失而复得真的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   “陈风燃你看!”我指着一对工艺戒指说,“是不是很好看?买一对吧。”   “好。”他露出一脸宠溺,付了钱,给我带上一个。“我现在只能买这个给你,等以后你拿这个找我换真的。”   “那你不给换怎么办?这不是亏本买卖吗?”我狡黠一笑。   “在你这儿,我向来做的是亏本买卖。”他说起话来,一点儿都不像个19岁的人,反而像是比我大的。   “那你答应我了,我就记准了。以后要是反悔,我就让你永远找不到我。”我只是开开玩笑。   他却一顿,摸了摸我的头,一本正经地说:“不会的。安安,我这辈子都会跟你在一起。”   我们晚上就回到他的公寓住,公寓不大,在我没来之前,只是有些基本布置。我来了之后,买了很多装饰品和乱七八糟的有用没用的东西,这里瞬间变得温馨起来,像一个真正的家。   “我们往后有机会还是搬回大院住吧,好吗?”我窝在他怀里刷朋友圈,妈妈放了她包好饺子的照片,我有些想家。“说实话,我不想让那些事情成为你一辈子的阴影,我觉得大院应该是我们的家。”   “好。”他俯下身子亲吻我的额头。“有你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第五章   有陈风燃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没过多久,暑假就到了。我收拾行李准备回家,陈风燃从背后抱住我,像一只赖皮的花猫。   他说:“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暑假放两个月,我在家待上一个月吧,然后半个月过来陪你。要不你跟我一起回去?”   “你爸妈不会喜欢我的。”他放开我,坐到沙发上,开始翻他的那些资料。   “没事,他们小时候可喜欢你了,总是说……”我看他脸色微暗,自知道是说错了话。“他们不是那种势利的人,你这么好,他们一定会知道的。”   我放下手里的衣物蹭过去,“陈风燃,你得有点信心,现在不是挺好的,不偷不抢的,怎么别人就看不起你了?”   他把资料扔在桌上,“我是担心……”   “不会的……”我伸手揽过他的头。说到底,他还是个孩子,他会害怕,会迷茫,是我因为这些时日的相处,把他看的太坚强,太过于依赖他。   陈风燃最终没有跟我回去,但他答应我毕业了之后会跟我回去见见双亲。车站站台上车水马龙,都是来来往往送亲的人。我安顿好行李就趴在窗户上对他做口型,他被我滑稽的样子逗乐了。他穿着卡其色的棉质短袖和咖色长裤,头发被风吹的有些乱,我当时想,我选的人可真是好看啊。   火车马上要开动了,我跟他挥手告别,在车窗上哈了一口气,用食指画了个爱心。他看了良久,才对我说了一句话。   我在车厢里听不到他的声音,但我能根据口型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他说:“我喜欢你,程林安。”   他跟我挥手再见,火车开动了。   爸妈为了迎接我的归家做了一桌子的菜。我刚到家,给了他们俩一个大大的拥抱,我们边吃饭边谈论些家常里短,爸爸说下午要带我出去好好玩,妈妈却执意让我在家休息休息。他们一人一句地争论,我知道他们都是为我好。   “小安啊,学校里有没有人不错的男孩子啊?”爸爸一边把我最爱的菜换过来,一边说。   “对啊对啊,你呀,也大了,爸妈觉得有好的人也可以考虑考虑,不要老是闷头学习。”妈妈也附和着。   “也不一定要是同学嘛。”我吃了一嘴青菜,含糊不清地说:“只要人好都可以。”   爸妈面面相觑,后来还是爸爸开了口,“小安,你是不是有喜欢的男孩子了?是不是你们老师?”   “哎呀,不是,爸爸你想哪去了!”   “就说,爸爸瞎说的,吃菜吃菜……”爸爸似是松了口气。   傍晚的时候,我躺在我小屋的床上玩手机,妈妈敲了敲门走进来。   “小安啊。”她走过来坐在我的床边。“妈妈的贴心小棉袄,我们母女俩是不是什么都可以说呀?”   “嗯,当然。”   “那你实话告诉我,你喜欢的男孩子是谁?”妈妈问完,似是觉得有点唐突,又改口说:“妈妈是说,他是干什么工作的?”   “妈。”我放下手机坐起来,挺直了背。“我觉得你们都是挺开明的,也不会介意什么贫贱富贵是吧?”   说完我清了清嗓子,索性直接下床半蹲在妈妈面前,“我是喜欢一个人,他不是我同学,现在也没有正经工作,但是他真的很好。我们还年轻,其实还有很多努力的机会,不是吗?”   妈妈叹了口气,“小安,我说句话,你别怪妈妈,有些人如果没接受良好的教育,思想境界就跟你不是一路人,你明白吗?小安,不是妈妈说非要拆散你们,但是妈妈希望有个志同道合的人,跟你一路走下去,这样你也不会太辛苦。妈妈和爸爸都希望你能幸福。”   “我和他在一起也会幸福的!”我甚至有些恳求妈妈。   “这件事我们今后再好好商量商量,好吗?”妈妈起身走出我的房门。“早点睡吧,晚安。”   我以为父母会欣然接受他,但他们是为了我好,他们不希望我活得太过辛苦。爱总是这世上最无私的东西,父母心疼我,而我心疼陈风燃。可爱不应该是彼此的牵绊,也许他们只是刚知道了这件事,所以不是很能接受吧。我希望我们都可以努力一把,人生其实没有那么多的限制,我也一定会过得很好。   后来,我们谁也没再提过这件事,我隔个三两天,给陈风燃打电话互相问候,就这样日复一日,暑假的一个月很快就接近了尾声,妈妈抱怨我走了以后,又没人使唤了。爸爸在沙发上笑着说,女儿又不是回来给你当佣人的。   “哎呀,你这人,她学点家务做饭有什么不好,以后大了嫁人了,不是也得自己收拾嘛。”妈妈拿着碗的手一顿,“小安,这你也马上回学校了,妈妈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我们想再跟你谈谈你男朋友的事。”   她把碗擦干净,拉着我坐在沙发上,爸爸也关了电视,正经地坐在另一旁。   “我觉得你还是再考虑考虑,道不同不相为谋,这句话你也听说过……”   “爸,妈,我老实说吧,你们其实知道他,他也是你们看着长大的。”我不知哪来的勇气,准备把事情和盘托出。可能是觉得这样说来说去的也真的没有什么意义吧,还不如直截了当地说清楚再商量。“我喜欢的人,其实是陈风燃。”   “陈风燃……”爸爸重复了一句,反应上来之后又看了一眼妈妈,他的眼神怪怪的。“那个老厂长的儿子。”   妈妈瞬间发起了脾气,“我还以为你交的只是个老实人,只不过没什么学历文化。到头来你怎么能跟那个小兔崽子厮混在一起!”她说着说着竟然开始掉眼泪,“你这么单纯,肯定是上那个小兔崽子的当了!”   爸爸也唉声叹气的,“你不知道,这几年大院的人都说他已经轧上歪道了,而且在外面跟女人鬼混,本来大家都忘了这孩子,是东头的王婶走亲戚看见他那个混账样子……”   “她呀,小时候就对那孩子挺上心的,我只以为她是羡慕人家。”妈妈越哭越伤心,“老程,你也说说她呀,你看她现在……”   “程林安!”爸爸也发火了,“我们命令你不准再跟他来往!不然就别回这个家!”   事情莫名其妙地变成了最糟糕的情形。我根本不相信他们嘴里说的陈风燃,我了解他,他不是那样的人。想着想着,我自己也有些怀疑起来,他的公寓,他的资料,他有时也说一晚上都有事,每当那时,我就自己回宿舍住。我不是不相信他,只是之前过得太幸福,导致我不想去看清很多事情。我会找机会问清楚他的那些事,但我绝不相信他是街坊四邻嘴里的那种人。   最后的这两天,我跟父母没怎么说过话,他们似乎也懒得理我这个不孝顺的女儿,爸爸有时欲言又止,他已经说了最狠的话,他不知道再该说些什么让我回头。   上火车的那天,爸爸给我多给了两百块钱,然后有点尴尬地说:“小安,这是你妈让我多给你的,你拿着买东西吃,那天爸爸说话重了,你别介意。但是你别再跟他来往了,别再伤你妈妈的心了。好吗?你从小就是个懂事的乖孩子,犯错不要紧,及时改正回头是岸……”   我什么也没说,只是抱了抱爸爸,便提着行李上了车。我不想说不好,伤他们的心,也不想昧着心思说好,我不能放弃陈风燃。我喜欢他,我爱他。   ☆、第六章   小别胜新婚,短暂的分别让我和陈风燃更加珍惜彼此。从那日我回来之后,我并未着急跟他说什么,但是很大限度地发挥了我在家实践的厨艺。陈风燃站在我身后,时不时地偷吃一个。   “这以后不用愁了,这媳妇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我真是眼光好。”他捏着一个鸡蛋卷,五指修长,骨节分明。   “得了,别贫了,去把香菇一洗。”我扔给他一个筐子。   “好嘞。”他话音刚落,手机就不切时宜地响了。他有些烦躁地按下接听键,刚说了一句“喂”,他的脸色就变了。“你说什么?”他看起来非常暴躁。“好,我知道了。”他挂了电话。   “怎么了?”我问。   他掏出一根烟点上,“没关系,我去去就回。”他凑过来亲我,烟雾缭绕。“我走了,安安。”   “路上注意安全,我等你回来吃饭!”我朝着他的背影喊。   他回头对我笑了笑,然后砰地一声甩上门走了。   直到我晚饭做好,他也没回来;我一直等到凌晨,他还是没回来。我有点失望,把一桌子一口没动的菜都一一收进冰箱里。   等着等着我就睡着了,直到我再次睁开眼睛,家里还是安安静静的,并没有人回来过。房间里亮亮堂堂的,天已经亮了。   陈风燃一夜未归。   我有点着急,但脑子里回想的却是爸爸的那番话,“你不知道,这几年大院的人都说他已经轧上歪道了,而且在外面跟女人鬼混,本来大家都忘了这孩子,是东头的王婶走亲戚看见他那个混账样子……”不是,他不是那样的人。   我急急忙忙换了衣服出了门,市里那么大,我根本不知道去哪里找他。我打他的手机,一直是正在通话中。我无人可商量,情急之下打给了妮妮。   “没事没事,他那么大的人了,走不丢,兴许就是忙着呢,你回家看看,指不定他已经回家了……”妮妮说,如果明天再没回来那就去报警。   我又冲回家,可家里还是空无一人,他不在。   陈风燃不会无缘无故消失的,他一定是出事了。   我跑遍了他可能去的所有地方,咖啡厅,商务楼,甚至是购物中心,哪里都没有他的人影,我整整跑了一天。   大约傍晚的时候,天快要黑了,我一个人坐在街边的石凳上发愣,对面是“娱乐一条街”。我不知是想碰碰运气,还是我的怀疑因子在作祟,我径直走到了街口。   “哟,小妹儿,一个人来约?”蹲在街边的一个胖子一脸哈喇子相。   我没理他,抬脚就往里走,走了大约有十几米,有一排人迎面朝我晃了过来,我本来想找个空地给他们让一让,可定睛一看,中间那人,身形颀长,眉清目秀,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在两个彪形大汉和几个花枝招展的女人中间显得有些不搭调。   那正是我找了一天的陈风燃。   他正挂在身旁那个大胸女人身上,看上去精疲力竭,他看见我了,但是什么表情都没有,就那样,从我身边直直地走了过去。   我在他身后喊他:“陈风燃!”   那伙人没有停下来,我差点就上去要把他扯回来了,门口那个刚才跟我搭讪的胖子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伸手就捂住我的嘴,我被他连拉带拽地拖进一条小巷。   我当时万念俱灰,根本没有想过我自己的事,我只想着陈风燃怎么会变成这样。   那胖子拖了我好几十米,直到周围再无其他人才放开我。他上下打量了我半天,最后嘟囔了一句:“你走吧。”   我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一动不动。   “让你走你就走!”那胖子一声巨吼,吓了我一跳。   我回过神,来不及细想,撒腿就跑出了巷子。   ☆、第七章   陈风燃还是没有回来,他也许不会回来了吧。   我把冰箱里菜都倒了,开始收拾我的东西,收了半天,可这里东西太多了,怎么收也收不完,到处都是回忆,到处都是他身上淡淡的烟草香。   我瘫坐在地板上开始胡思乱想,眼前全是他疲惫的样子,耳中也全他身边那女人的笑声。我真的有点累了,管他究竟是因为什么,我这么多年来一直追着他跑,小时候的陈风燃,长大后的陈风燃,他才不是什么良人,他大概只是我的劫数。   妮妮在一天之后发现了还在家里躺着的我,妮妮说,我那时像个死人一样,睡在一堆杂物里,眼睛却睁得老大,把她吓了一跳。我在妮妮那住了两天就直接回学校了,我想一个人待一阵子。   我在学校一直住到开学,我有时候都会想,到底有没有陈风燃这个人,是不是这都是我的臆想,是不是真正的陈风燃从他12岁那年起,我就再也没见过,又或者是我认错了,后来的陈风燃其实不是小时候我认识的陈风燃。大概我是有点疯了。   妮妮后来干了一件蠢事,她让梁丘贺来找我。   再见到梁丘贺的时候,我的心情有点复杂。但他什么也没问,给我买了杯酸奶。   “梁丘学长……”我推掉了他的酸奶。“我希望你不是来看我笑话或者是抱着什么趁虚而入的目的来找我的。”   “我不是你的朋友吗?程林安,我来安慰你。”   “你不是毕业了吗?”   “我是保研名额之一。”他的眼睛笑起来细长细长的。   “哦。”   梁丘贺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久,我什么也没听进去。   开学已经一月有余,再过两天就是陈风燃的20岁生日,我们从来还没一起过过生日,本来这是个最好的日子。这一阵子,梁丘贺每天都以各种不同的理由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妮妮这个神助攻,也总是给他出一些馊主意,舍友都想让我走出这段失败的感情。他们都不明白,陈风燃这个名字,这个人,放在我心里好多年了,不是想踢走就能踢走的。   又一场变故正在酝酿,常人总说,暴风雨前的夜晚最宁静,我想大概就是如此吧。   就在陈风燃20岁生日那天,我接到了一个电话。是派出所打来的,问我是不是陈风燃的家属。我第一反应以为是诈骗的,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忙询问了地址。   我打了出租赶过去,第一眼就看见人群中最醒目的他,他身上脏兮兮的,衣服也划破了,他固执地别过头没有看我一眼。   “你是陈风燃的家属?”   “她不是。”他突然喊了一声。   “你别说话!”押着他的警察一棍子敲在他的后背上。   “小姑娘,看你也不是,下次少跟这种人来往,回去吧。”做登记的警察摆了摆手,示意我可以回去了。   “我能问一下……他犯了什么事……”我非常紧张,整个牙床都在战栗。   做登记的警察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回答:“贩毒。”   我瞬间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打击。贩毒?陈风燃?爸爸的话又一次在我耳边回响。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睛红红的,但仍是一脸傲雪。   我10岁时认识的少年陈风燃,他曾是麒麟才子,我本以为珠玉虽蒙尘,仍有发光的一天,可现在看来,是我错了。再好的珠玉,若是放在灰尘当中久了,也只能落得个与灰尘一样的下场。   我14岁时相识的少年陈风燃,我18岁时喜欢的少年陈风燃,我21岁时深爱的少年陈风燃。   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第八章   陈风燃最终被判三年有期徒刑,因为贩毒。   我的世界轰然坍塌,我开始每天通宵或者宿醉,大部分时间都是梁丘贺把我拖回学校的。我那时天天哭,有时候觉得都快把身体里的水都流光了。梁丘贺骂我,程林安,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我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还在往嘴里塞串,我说我这辈子的出息都让他这个小兔崽子给败光了。   我要三年见不到他了,他也不会再愿意见我了。   过年的时候我也没回去,找了个假期兼职,踏踏实实地干了两个月,我在用这种方式麻痹自己。   就这样混着混着,快要毕业了。我也不知道怀着怎么样的心情做了毕业设计,老师也意外地让我过了。我也没精力找工作,最后妮妮也签了工作走了,宿舍就剩了我一个人。   梁丘贺那天找上门来,他说:“程林安,你不能一个人呆在这儿,我不放心你。”   “没事,这不一年都快过去了……”我还在打游戏。   “走,跟我走。”梁丘贺拉住我就要往宿舍外面拽。   “你烦不烦?我一个人呆着怎么了?”自从陈风燃出事之后,我变得非常暴躁,两句话不对就要跟别人发火。   “程林安!你还好意思说我?你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样子?你这一年都干了些什么?”梁丘贺朝我大声吼。   “你不是研一么!你怎么这么闲啊?做你的研究去!这是让你随便就进的地方吗?”我伸手就推搡他。   “程林安,你长脾气了,好,我让你看清楚你自己,来,好好看清楚!”他反手拉住我,直接把我拖到镜子面前。   镜子里的女人蓬头垢面,穿着皱巴巴的睡衣,隐约透出一张清秀的脸,但双眸却毫无生气。真的好难看啊,我自己都不由得感慨,真的是太难看了。   梁丘贺渐渐平复下来,他开始给我梳头发,一下一下的,最后扎了个灵巧的马尾辫。“程林安,你本来是这样的。看你为了别的男人浑浑噩噩地混日子,我真的很心疼。”   他替我洗好脸,涂上乳液和防晒霜,又拉出一件长款防晒衣把我裹了个严实。“程林安,我带你走好吗?别说是给我个机会,就当为了你自己。”   我什么也没说,梁丘贺也没管我究竟给了什么回复,径直抱着我就下楼了。楼下停了辆沃尔沃,他把我放到后座上,自己坐进了驾驶座。   车子一路开出了校园,途径了研究生部,又使离了繁华区,我看着车窗外的风景慢慢变成一排排栽种的整整齐齐的梧桐树。大约开了有40分钟,车子停在一栋小楼旁。   梁丘贺替我拉开车门,“这是我爸妈的别墅,你不想回家,就住这里吧。”   砖红色的洋房,有着自己独立的前院,种了两排向阳花,看起来也是有人勤于打理的。   我不由自主地伸手去触碰那些花。   “你喜欢?”梁丘贺也伸手碰了碰那朵花,他低低的笑声传过来。“这是我之前种的。”   他自然地握住我的手,“我们进去吧。”他说。   房子不是特别大,一楼是客厅、厨房和洗漱间,二楼有两间紧挨着的卧室。小巧而精致,大小物件一应俱全。   “左边这个是我的房间,右边的我已经找人收拾好了,以后就是你的了。”他指给我看。“你需要什么就给我说。”   “梁丘学长……”   “好久没听见你这样叫我了。”他拍拍我的头,把我耳鬓的碎发顺到耳后。   空气瞬间变得有些微妙,他一只手握着我,一只手抚着我的脸。我愣了两秒,随即挣脱开。   “嗯,谢谢你,梁丘学长。”   梁丘贺从来不会打搅我,他只是出来倒水或者拿文件,除了家庭阿姨叫吃饭的时间,我们基本碰不上面。我就在这里住了下来,看看书写写字,偶尔也帮忙做饭或者浇花。但毕竟吃人嘴短,有事情我也是能帮就帮。我那天在家擦窗户,外面的玻璃有点够不着,我就顺便搬了浇花的木梯来用。梁丘贺一进院子就看见我伸长了手想要擦最上面的那一点玻璃的情景。   “够不着就不擦了,一会我自己来。”他抱着一沓子尚未装订的打印资料,站在梯子正下方给我说。   “没事,就差这一点儿了。”   “你小心……”突然,最上面的那块玻璃松动了,我一退,木梯原本不结实,我连人带梯子摔了下来。   但梁丘贺好像根本没被我砸懵,他盯着我的脸,然后一个翻身把我压在身下。   “程林安,你看在我这么喜欢你的份儿上,你已经拒绝了我一次了,让我出尽了丑,这一回……”他亲了一下我的耳根,“你必须属于我。”   风把那些资料刮得四散开来,其实我当时是真的在思考,我不知道,也许也可以试试,就当换一种人生,或者是重新开始。   梁丘贺见我没吭声,想着我是默许了,他开始亲吻我的脖子,锁骨,甚至是前胸。我能听到他的呼吸声变得急促而粗重。   “程林安……我那么喜欢你……”他突然把我从地上抱起来,我当时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就任由他一路抱进了卧室。   他把我平放在床上,又凑过来吻我的唇,上衣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脱掉了,他的手在我的后背上游走。   “程林安……”   “程林安……”   “程林安……”他一声一声叫我的名字。   直到我们全身□□相对,我的心里突然狠狠一疼,大脑也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我猛地推开梁丘贺,开始手忙脚乱地穿衣服。   “程林安,你干什么?”他错愕,甚至非常懊恼。   “对不起,梁丘学长。我不能这样做。”我穿好衣服便冲出院门。   当时,我的耳边全都是陈风燃的声音,有点沙哑却那么熟悉。他说,安安,你怎么能不等我……   ☆、第九章   来的时候空手两吊地来,走的时候自然也没什么可带走的。   那天我把梁丘贺一个人留在了卧室里,我走的时候甚至感觉整个院子都被他的怒气填满。他这种人,表面上从没有喜怒哀乐,但是如果你真的触碰到他的底线,那他必定加倍奉还。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不能因为想要人陪着就这样和梁丘贺在一起,这对我们都不公平。   我用自己剩下的钱重新租了一间小公寓,只够一个人周转。然后就到处跑着找工作,我已经给别人填了太多的麻烦,我应当学着自己养活自己。   最后就是,陈风燃。其实从梁丘贺的这件事里,我更明白了一件事。陈风燃对于我来说,比我自己想象的还要重要,我已经决定等他回来,而且我始终相信我自己的感觉,我要等他亲口告诉我一切。   时光如箭,日月如梭。这句话虽俗但一点错也没有。我找了一份普通的绘图工作,工资不高,但足够吃饭交房租。时间就这样如流水般淌过,又一年也过去了。   过年的时候我回了趟家,我两年没回来了,妈妈好像也比视频里看着老了,第一年无心回来,第二年又刚进公司,忙着培训和加班,急于站稳脚跟,无意回来。但大院还是以前的大院,依旧有一群成群结队的孩子,像我们那时一样,整天满院子地疯玩着。   爸妈直感慨我真的是大人了,什么都不用他们操心了。我笑了笑,把好吃的菜都夹到他们碗里。   “过了这个年啊,你就虚岁24了。”妈妈唠叨着,“妈妈知道你伤心,以前都是我们不好。现在看来,我闺女自己也能好好的。你自己的幸福自己就去争取,也不管别人怎么说,爸爸妈妈相信你的实力。”   他们其实也不怎么知道实情,我从来没详细说过,但估计他们大抵也知道派出所的事,只是一直觉得亏欠于我,现在又看我一个人也能三平二满的,也就放心了吧。   除夕那天,全家吃了年夜饭,都坐在沙发上看春节联欢晚会,我蜷着腿窝在妈妈怀里,妈妈一边像小时候那样拍我的背,一边叨叨着羞不羞之类的话。看着看着我就睡着了,我做了个梦,梦见8岁的陈风燃依偎在我身边,睡得很香。屋外爆竹声连天,节目里十二点的钟声也已经敲响,除岁迎新,所有旧伤痛都不该留在新一年。   年假归来,公司业绩普遍提升很快,老板一个高兴就给所有人都涨了工资,后来又说去聚餐唱歌,我本来想以身体不适为由推脱,同组的美芳却硬是要拉着我去,说没关系好的人,玩的尴尬。盛情难却,最后我还是挑了一件从头裹到脚的长羽绒服去了。   美芳笑着怼我,“你这是去滑雪还是干嘛?真有这么冷?”   “冬天嘛。”我一把揽过美芳的腰,“小妞你穿这么少是想得风湿吗?”   “少来,程林安你真是老年人作风。”她拽了拽自己的过膝靴,还故意把那点光腿伸出来给我看。“老娘无所畏惧。”   “哎呦,得得得,我才不跟你争。”我庆幸不管什么时候,我都有一个好闺蜜,喜怒哀乐都有她跟我分享。   妮妮在前不久订婚了,和一个长相普通但老实靠谱的同事。她在电话里嚷嚷着要请我当伴娘,我说好啊,我到时一定给你长脸。妮妮说了良久,又突然问我和梁丘贺怎么样了。我在电话这头笑了笑,没说话。妮妮没心没肺地追问,我说,老娘没让他得逞。妮妮啊了一声,又说,程林安你干嘛,这么好的男人你不要,小心让别人抢了,最后她可能想起了什么,说,程林安,你不会是还在等他吧。我说,啊,嗯。妮妮那边好久没出声,末了,她说,程林安,你醒醒吧,他不值得你这样。   妮妮说的对,可是我固执了这么些年了,如今只剩了一年,说什么我也要等到他。   “到了,程林安你把你的熊掌给我拿下去!”美芳一嗓子把我拉回现实,“我发现你不仅懒得收拾自己,还爱平地上梦游,天底下怎么有你这样的女人?”   美芳气场十足地把我拽进大厅,还不忘跟周遭的帅哥打招呼。   美芳这样的“妖艳贱货”,我以前总觉得我是不善跟这种女孩打交道的,因为我这人性格木讷,总觉得跟精于周旋的人打交道实是辛苦。后来才发现,美芳只是看起来难以接近,其实人非常好,虽爱漂亮,但从不作践自己,对待感情也是一五一十地认真,对待我这样反应迟钝的朋友,也是倾尽洪荒之力想要开辟我的时尚因子和生活热情。   “哎呦,我们的美人精来了。”同组的姑娘们都拿她打诨,“这不是熊安么,你又不难受了?”她们顺势也开起了我的玩笑。   “美人精”自然是我们的美芳大小姐,“熊安”则是她们给我的外号。像熊一样的程林安,她们说我看起来慢慢的但是很讨人喜欢,就像熊一样。   举杯、庆贺、祝福,觥筹交错,大家在一个小时内迅速席卷了桌上的菜,老板又大手一挥,一批人又颠三倒四地冲进了KTV。   美芳正跟他们玩的欢,我一人窝在沙发角里吃爆米花,吃了一阵,又觉得无聊得想睡,就起身去厕所洗了把脸。出来的时候,好巧不巧地在转角遇到一个人。   那人不再像之前那样,看起来文静的像一幅画,他周遭的气场全变了,衣服上都是酒渍,他的眼神有些凶狠,着实吓了我一跳。   “程林安……”他凑近看了看我的脸,“你怎么敢……再让我看见你……”   我不想再跟他纠缠,什么也没说,侧身想从他边上走过去。   他从一开始就没想放过我,他抬手就把我拽回来,然后斜倚在墙上,堵住我的去路。   “我还没说完呢……你跑什么……”他说话很慢,显然是有点醉了,“程林安……你……”他没说完,突然蹲下来吐了,他吐完嘴里的酒,眉头紧皱,看起来很不舒服。   我于心不忍,解下围巾,蹲下来为他清理,他闭着眼睛,睫毛很长,但眉头却怎么也抚不平。   “程林安……你为什么还要管我……你不是不喜欢我么……”   “别嘟囔了,你是自己来的还是跟朋友来的?哪个包房?要是自己来的,那你等一会,我进去说一声就送你回家。”我扣好他的衣服扣子,又把羽绒服脱下来给他披上,扶他坐在大厅的休息区。   他没理我,看起来是更难受了,他蜷在休息区的沙发上,死死地捂着胃。   这样不行,我得送他回家。我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回包厢,拉着正在唱歌的美芳就给她说,我有事,先回去了,她也不知道听没听清,跟我直挥手,又回去唱她的歌了。我也没管就跑出去了,等我回到休息区,梁丘贺边上正坐着一个身材火辣的女人,她在摸他的脸,还连连咂嘴。   我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把昏迷不醒的梁丘贺扛在肩膀上。   “你……”那女人似是在回忆什么,“你是安安?”   我有点诧异,但面子上却显得波澜不惊。“你有事?”   她一副果然猜对了的表情,又接着说:“你知道他是谁?”她显然不是在问我,这是个设问句。“他可是梁丘集团未来的少董,你知道搭上他意味着什么吗?下半辈子吃喝无忧。”   “所以呢?”我不想理这个疯女人,正抬脚走了一步,她又挡在我面前。   “安安,你真是有眼无珠,我昨晚跟他睡的时候,他一直在叫你的名字。安安,程林安。你是程林安没错吧?”那女人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高傲,像是要把我踩在脚下。   我有点生气了,“你能不能让开?你没必要找我炫耀,我现在只是在送一个喝醉的老朋友回家。”   “你要听细节吗?他的身体,还是……”她话锋一转,“他是怎么叫着你的名字上我的?”   我唰的就给了她一脚,是条件反射还是因为害臊,我分不清。   那女人有点狼狈地坐在地上,满脸错愕,我没等她反应,拉着梁丘贺就走,是我想逃。   我快速地把梁丘贺塞进出租车后座,然后跳上副驾驶,给司机报了地址,车子绝尘而去。   一路上我都在想那女人说的话,上她?叫我的名字?梁丘贺?我有点不信,但要是之前的梁丘贺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那女人是在放屁。可现在,我回头看了一眼后座上安睡的梁丘贺,他今天真的怪怪的。   地址到了,我从他口袋里翻出大门钥匙,打开门,摸黑把他扶到沙发上,又打开灯,把大门关上。阿姨不在,估计这会也不可能在,阿姨只是定期来做饭打扫。我喘了口气,一鼓作气把梁丘贺搀到二楼卧室,又给他脱了鞋子,让他盖上被子躺好。   我和梁丘贺,早都已经过去了,我们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不怪我们这些人,只能是命运太愚弄人了。我那时想,如果我开始遇到的是他,我一定也会对他如此执着。不是他不好,是我负了他。   他好像睡着了,睡着的样子倒与原先无丝毫差别,我把他皱紧的眉头抚平,又把家里的药箱翻出来放在床头柜上,正欲起身倒杯水来,床上的一只手拽住了我的衣角。   “你别走。”他说话口齿清晰,但语气却蕴含哭腔。   “我去倒杯水,没睡就起来把药吃了。”   他乖巧地起身靠在软垫上,一副做好准备的样子。我倒了水来,又倒出两片胃药,看着他慢慢服下。   “睡吧,睡醒了又是新的一天了。”我给他掖好被角。   “程林安,你这个女人,怎么能这么狠心。”他躺着,空洞洞地望着天花板,没有看我。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接这句话,索性沉默。   “睡醒了又是新的一天?你他妈玩我呢?”我第一次从他嘴里听见脏话,我很惊讶,睁大眼睛看着他。   “为什么,我哪里比不上那个贩毒的。”他仍然没有看我,我有一种错觉,我似乎觉得下一秒的梁丘贺就要这样死了。   “别这样。”我开口,诧异地发现自己竟然泪流满面。   他听见我哭了,又扑过来抱住我,我感觉到他的眼泪正一滴一滴地落在我的后背上。   他一边哭一边说:“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后来我还是走了,走的时候梁丘贺站在门口送我,我第一次觉得他也是如此地单薄。我最初认识的那个梁丘学长,已经被岁月消磨地所剩无几。他一动不动地看着我,我还是哭着,因为那些再也还不清填不满的名叫愧疚的沟壑。   ☆、第十章   时光从来不亏欠谁的,这是这世间唯一公平的东西了。   之后,我听说梁丘集团的少董正式就位,还接手了公司的一大批业务,各行各路的名媛野鸡都争先恐后地想要搭上这一条光辉大道;也听说,梁丘集团的少董在女人间周旋,但却不给她们任何一个机会,成功晋升为新一代钻石王老五中的花花公子。   时光终究也是残忍的,它把他身上最后的光芒都要摧毁,把我最后的那一点期盼都要消灭殆尽。他不会再回到那所校园去读他未完成的硕士学位了,那个地方再也没有东西让他留恋。   春去秋来,不过是一瞬的事,我在繁忙的工作任务中迎来了陈风燃出狱的日子。   过去的三年里,我时常幻想这应该是怎样的一幅情景,当我看着日历一天天地揭过,真的要临近的时候,我竟开始担忧。我应该说点什么,应该怎么做,或者他真的会见我吗。这三年,是我慢慢磨砺的三年,也是我了解社会、熟悉生活的三年。从愤怒到伤心,从伤心到颓废,从颓废到淡然,从淡然到坚定,每一步也都是我慢慢长大的见证。我也曾打听过监狱的方位想去探望,但最终作罢。我想当面问清楚,我想让他亲口跟我说明白这一切,而不是隔着厚厚的钢化玻璃。   10月21日那天,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清晨,我撑着伞独自乘车来到偏远的后山监狱,门口一个人也没有,我站在雨地里,空气中有一股泥土的清香。大约8点左右,厚重的铁门发出了响声,右侧的小门里走出来一个年轻男人。   我看着他慢慢走近,他的头发被剪得很短,衣服有些泛黄发旧。他一步一步笔直地朝我走过来,我站在原地,连往前一步的力气都没有。   他渐渐离我越来越近,慢慢地我才看清,他的下巴上有细小的青色胡茬,他的脸很粗糙。他停在我面前,我的伞早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地上。雨就这样淋在我们身上,他周身都蕴出一圈雾气。   他伸手触碰我的脸,良久未动,他掌心的温度传过来,我再熟悉不过。   “安安。”他的嗓音微哑,令人安心。   “回来了,我没食言吧,我一直等你回家吃晚饭呢。”我抑制不住眼泪,边哭边笑着说。   他用手拂过我的眼角,我能感觉到他的手心有很多粗茧,他说:“对不起。”   我拥抱他,“陈风燃,欢迎回家。”   我一路上跟他讲述了很多事,我的工作,我现在住的地方,美芳还有妮妮的婚礼,总之都是些杂七杂八的事,他饶有兴致地听着,时不时插上一句。我们倒像是阔别已久的老朋友,而不是久别重逢的情侣。   午饭是在市区解决的,我们谁也没提监狱的饭究竟好不好吃,或者贩毒究竟是怎么回事,这种扫兴的话题。我看他不紧不慢地吃着,时而也把好啃的肉夹到我的碗里。他说,我们安安最爱吃肉了。我还依稀记得,从高中之后,我再遇到他那时,我就是在吃肉,吃得满手是油,他就走上前来,用纸给我擦手。   “陈风燃,我们结婚吧。”我头脑一热,脱口而出。   他明显一怔,随即又勾唇一笑,“程林安,你是不是傻?别人都是等着被求婚的。”   “哦,那你现在求吧。”我盯着他,眨巴眨巴眼睛。   他有点尴尬,干咳了一声,耳朵微微发红。“吃饭呢你干嘛?一会回家说。”   我不饶,依旧闹他,把他夹上的菜都用筷子打掉。   “我看你是得寸进尺。”他黑脸,啪地把筷子撂下,就过来捉我,我躲不及,被他正面抱住。   “吃饭呢你干嘛?”我用他刚才的话回敬他。   “你说我干嘛?”他说完,低下头吻我,他的睫毛长长的。   他足足亲了半分钟才放开我,我的脸上顿时出现了两抹红晕,他看到我脸红,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你……你你是不是在想什么奇怪的事?”   “程林安,你吃起来的味道好像变了。”他像说吃米饭吃面条一样随便地说着。   “你……你你……你是老司机吧。”   这件事最终以我给陈风燃科普老司机结束,他本来是个正儿八经的人,又与外界隔绝了三年,不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词也是正常。他则好奇我是从哪知道的这些东西,我没好意思说是跟着美芳瞎说的,就扯是刷微博看的,他也似懂非懂地相信了。   之后,我们俩晃着晃着终于回家了,当然不是以前那个家,是我自己租的小房子。他站在楼下感慨,我们安安长大了,有一种老父亲看着女儿成家的既视感。我吐槽他像老年人,他一边摸着自己脸一边对我说,这么好看的脸,你竟然说是老年人?我噗嗤一声笑了,也没忘拉他上楼。   门一开,他就像自家主人一样地直接摊在沙发上,我一边换鞋一边催他洗澡,监狱里的晦气是要洗一洗,而且也跑了一天了,洗个澡放松一下,也是好的。   他磨磨蹭蹭地进去了,我早准备了一套他的东西,趁他洗的时候,我又翻出新买的男士睡袍放在门口的小凳上。   不一会儿,他洗完了,裹了我买给他的睡袍,竟然有点小,他的胸膛一览无余。   “怎么?”他正用毛巾擦头发,“垂涎我的美色?”   “得了吧,你去躺着盖个被子,小心着凉。”   我进了浴室,洗澡的时候,却一直在想该在个什么时机说三年前的事,其实最近不提也罢,他才出来,怎么也得有个缓和的时间。   我洗完出来,收拾好浴室,关了客厅的灯,又径直走到卧室。陈风燃侧卧在我的单人床上,好像已经睡着了。我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想必他这几年来,也未曾睡过好觉。我调暗床头的灯,拉开被子钻进去,我把头紧挨着他的锁骨,又用手臂牢牢环住他。他抱起来很暖和,我似乎又闻见他身上的淡烟草香,仿佛是与生俱来,而不是来自于人造的香烟一样。   “安安……”他揉了揉眼睛,似乎被我吵醒了,他的脸就近在咫尺,我一冲动竟吻了上去,我撕咬着,像一头小兽。   我想他,我爱他。   “陈风燃,你要我吗……”我的脸颊潮红。   “程林安,你知道你在干什么……”   “我知道。”我打断他,又俯下身去舔他白皙的脖颈。   他被我折腾得全身发烫,还支支吾吾地说着:“程林安,你别……”   “说你想我,爱我,想要我。”我又一次打断他。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有些狼狈,睡袍已经被我扯开了,脖子上全是我咬的痕迹。   “安安……”他开始粗喘,“我想你……爱你……”   我脱掉自己的睡袍,他翻身把我压在身下。   “程林安,我想你,我爱你,我想要你。”   一夜梦长,这一晚,我们终于真正属于彼此。   ☆、第十一章   陈风燃终归是禁欲系少年,从那晚之后,他再没碰过我,任凭我如何亲他抱他,他都无动于衷。他总是说,安安睡吧,然后就沉沉睡去。   这样的陈风燃,更加坚定了我心中的想法,三年前,必定事出有因。   我那天做了简单的晚饭,白粥、馒头和几个小菜,陈风燃从外面回来,换了拖鞋走进屋。   我听到他脚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才觉得他是真实的。近些天,我时常恍恍惚惚,人总是这样,太过幸福反而显得虚幻。   他从背后亲吻我的头发,“我回来了,安安。”   “自己去盛稀饭,菜在桌上呢。我把这收拾好就过去。”我正擦着案板,他却依旧缠着我,没有丝毫松手的意思。   “我想跟你一起吃。”他的语气嗔昵。   “好。”我用脏手去点他的鼻尖,“少爷你是不是先放开我,我这干活呢。”   他脸微微一红,又去倚在门框上。   等到我们坐好,刚才炒的菜都有些凉了。   我吃了两口菜,轻咳了一声,还没等我开口,陈风燃突然郑重其事地放下碗和筷子,“安安,我一直想跟你好好谈谈。”   他正襟危坐,眼睛蓦地竟有些湿润,“我其实很胆小,我很怕跟你说这些,我怕你不信我,怕你离开我……”他顿了顿,“如果我说是有人陷害我,你信吗?”   我的大脑突然嗡地一下,尽管我设想了无数种可能,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这种,但就这样从他口中说出,我还是有些震惊。   “到底是怎么了?”   “其实以前我在跑物流,跟一个朋友合营,那朋友是很早以前认识的,所以也没多疑。本来没事,但是有一个人他记恨我,收买了我朋友,往我负责的那趟里携带了□□。我被朋友叫到夜总会下了药,所以才不得不装作不认识你。”   “是谁!”   “安安,查出真相往往不见得让人高兴。”他不想说。   “不。”我表情坚决。   “就算你知道了,我们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他心平气和地靠在椅子后背上,合上双眼。“况且都已经过去了,现在我们不是也很好,我不想让你徒添烦恼。”   我沉默了,是的,真相往往不见得让人愉悦,但是真相掩盖下的幸福就是真的幸福吗?   好一会儿,他又开口叫我的名字,“安安……”   “没事。”我抬头,正对上他一双毫无杂质的眼睛。“正是因为现在这样,所以有什么我们都会一起面对。”   他一愣,沉思了良久,又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说:“是……梁丘集团的少董。”   梁丘贺!   我着实有些不信,梁丘学长……那时候的梁丘学长……   “你还好吗?安安。”陈风燃起身过来拥住我,他把我的头紧贴在他身上。   梁丘贺,原来你下了那么大的一盘棋,就是在等我自投罗网。   外边的天已经黑了,我没睡,就站在阳台上看星星。我想起我一开始遇到梁丘贺的时候,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也无非就是他吧。我始终不明白,究竟是我把梁丘贺变成这样,还是他从一开始就是这样。我的愧疚越来越深,对陈风燃的,对梁丘贺的,他们本都不该遭这些罪,却因为我,一个蒙受牢狱之灾,一个被迫丢失自我。我想让所有的事情都变好,不管他们哪一个,一个是我的挚爱,一个是我的挚友。   陈风燃本来站在隔我两三米的地方抽烟,后半夜的时候,又怕我着凉过来给我披被子。后来他说,我那晚开始一动不动,后来又像开了洪闸一样不停地哭。我不知道我哭了,陈风燃后来还是把我抱回床上。快天亮的时候,我看着冉冉升起的太阳问陈风燃,我说太阳升起来,是不是就是新的一天了;陈风燃替我擦去满脸的眼泪,他说,是,安安,是新的一天了。   我终究不想再面对那个男人,他现在已经不再是他自己了。   又过了一个月,陈风燃的头发已经长起来了,我嚷嚷着拉他去做一个新发型。他最近找了新工作,在公司忙得火热,好不容易有一天假期,却也被我搅得不得安宁。他有时开玩笑抱怨,不知道摊上我这个小疯子是福是祸;我打趣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被我逗笑了,说算了,反正在家也是闲着,然后被我光明正大地拉上了街。   从理发店出来之后,我霎时间感慨起年龄差距来,我以前从未觉得陈风燃比我小两岁有什么,因为他通常看上去十分老成,我在他面前扮个少女绰绰有余。而这会儿,他看起来却像是个高中生,透净的脸和微长的刘海儿,趁得一旁画着大红唇的我越发像个阿姨。   我有些嫉妒了,“你怎么……这么好看?”话音一落,我也觉得自己是在故意抬杠。   “这也有错?”他眉毛一抬,更显得英气。   “你没看见那么多女生回头看你?”我又埋怨起自己来,“我今天不应该画这个口红。”   他却在一旁自然地笑着,“很好看。”   “什么好看?”   “安安好看。”他说起夸人的话来眼都不眨。   我脸一红,更壮了胆,厚脸皮地说:“管她们呢,反正我已经睡过了,爱看看去吧。”   陈风燃一时被我说得不知所措,也不知道接什么话,索性从购物袋里掏出水来喝。   我正准备闹他,迎面却走来一人,臂弯里揽着个□□的玲珑美人,身后还跟着一个面庞素净的男人,我想了一下,还是拉起陈风燃,想快步走过去。   “程林安!”身后传来愤怒的呼喊。   我正准备逃离,只见陈风燃拉住我,转身站定盯着那人。他眼里的怒气我从未见过,他的眼里不是燃起的火,而是冷却的冰,深不见底的冰,冷得仿佛能冻结一切。明明他们是一样的身高,他却那样俯视那人,眼底暗含有一丝不屑。   他们那样盯着彼此良久,我看到那人身后跟着的年轻男人一脸担忧,他好像想伸手拉那人的衣角,但抬了抬手,却始终没有触碰到。   最终还是那玲珑身段的美人率先开了口,“我说少董,您答应送我的戒指还送不送了啊?”   那人不耐烦地扔给她一个钱包,“自己去。”   “就知道你爱我,记得早点回家啊。”女人银铃般的笑声传过来。   “承安留下。”年轻男人本也随着那女子离去,那人一句话,他又满脸踌躇地走回来。   “好久不见啊。”梁丘贺一步步逼近,“程林安。”   陈风燃拉过我护在身后,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不知道你找我的未婚妻有什么事。”   “你的未婚妻,啊,对,你的未婚妻!”梁丘贺有些癫狂地笑着,“老情人回来了,怪不得。”   陈风燃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触动,“梁丘集团的少董,向来是觊觎别人的女人,从而不择手段。”   “你说我不择手段!”梁丘贺猛然揪住陈风燃的前襟,他咬牙切齿,像是要把面前的人吞进肚子里。“你他妈敢说我!你算个什么东西!”   陈风燃一把抓住梁丘贺揪住自己衣服的手,他的手臂青筋暴起,五指都深陷进对方的肉里。“你,把你的手,给我拿开。”他一字一顿,充满了威严。   “阿贺。”那年轻男人突然叫了一声。   梁丘贺这才放开,又劈头盖脸地骂起那男人来,“好啊,苏承安,你长本事了,你也讨厌我是吧。好,好,你去啊!你怎么不过去!滚过去!你不是也看那小白脸比我好,去!滚到他们那边去!”梁丘贺一边骂,一边连打带踢把那男人赶到我们这边来,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那男人仿佛就快要哭出来了。   我冲上去把那男人扶起来,他很纤瘦,甚至有些弱不禁风。   “你干什么!梁丘贺,有什么脾气冲我来,给一个不相干的人发什么火!”我搀着那男人,他有些感激地看着我。   梁丘贺没说话,他看了看我,又呆呆地看了看鼻青脸肿的苏承安。   “安安。”陈风燃走上前来,牢牢地攥住我的手,“我们走。”   陈风燃径直拽着我走了,我回头,看见梁丘贺蹲在地上抱头痛哭,苏承安抱着他,一下一下地拍他的背。   ☆、第十二章   这世界上,总有一批游走在黑暗里的人,他们有些是本就生于黑暗,而有些是自愿堕落于黑暗,他们无一例外地享受着黑暗的静谧与美好,却也无一例外地被黑暗所勾引利用。他们是黑暗的奴隶,而黑暗是他们的养料;陈风燃是前者,而梁丘贺是后者。   自那次纷争过后,已然又过了一个月,年尾将至,大街小巷的热腾气也随之而起。陈风燃那天回家后,显得有些痴狂,他一进门就扔下东西把我抱进卧室。那晚他折腾了很久,把我全身都咬了个遍,我既欣喜于他愿意再次碰我,又同样对他只是受不了梁丘贺的刺激才碰我这点而感到失望。第二天醒来,他又跟我道歉,他看着我一身的吻痕十分愧疚,他说,对不起,安安,你肯定觉得是场噩梦吧;我摇了摇头,只是安静地给了他一个早安吻。我明白他在想什么,他在害怕,害怕失去我。   我本想着,我们三人之间的事,也该结束了。无论愧疚也好愤怒也罢,我们各自欠了对方的债,却也各自讨了对方的痛苦,孰是孰非,也该扯平了吧。可也不知是谁不肯放过谁,这件事总也没个终结。   我那天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陈风燃应了公司命令去南京出差去了,我闲来无事,就出门买了烤串和啤酒,他在家的时候,总是嫌我吃这些垃圾食品,进而禁止我带这么多回家,所以我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偷吃的机会,差点就把一个小摊搬回家了。   我正哼着小曲儿,也没注意周围竟然一个人也没有。就在我快到家门口的时候,突然从我身后伸出一双大手,猛地就拿一块棉布捂住了我的鼻子。   是□□!   我拼命挣扎,妄想挣脱开禁锢我的双臂。   我只听得身后离我不远的一个声音闷沉沉地说:“快点,拉上来……”我再也听不清楚后半句话,最终还是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待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我发现我被关在一个异常豪华的房间里,水晶吊灯在头顶上流光溢彩,脚下是软棉的中东花纹地毯,甚至还有一餐车的美食被一一放置在银制的餐具里。   这是什么地方!   “你醒了?”门吱扭一声被人从外面打开,随即也传来一声友好的问候。   我先是一阵惊恐,在听到有些熟悉的嗓音后,又小心翼翼地朝门口看去。   是苏承安,那想必这是梁丘家的豪宅了。   “放我出去。”我冷漠地开口。   苏承安一脸为难,“你也知道,什么事都是他决定的。”   他放下一盘装饰精美的糕点后,又接着问我:“你还想要些什么?”   “叫他来见我。”我更冷漠了。   他叹了口气,“少董这两天不会见你的。”   “那你们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   他见我有些暴躁了,有点委屈地垂下眼睛。接着,他自顾自地朝门口走去,却停了一会,又说:“我不知道他要把你关到什么时候,我也不知道我要在这待到什么时候,也许他高兴了,就会把我们一并都放走吧。”   他关上门的前一刻,又给我说:“你不用担心,我会每天过来给你送饭,你要是无聊,可以跟我说话。”   后来,他带上门走了。这个男人举手投足间都透着落寞,我原以为他本是如此的性格,看来,梁丘贺并没有让他好过,他也是个可怜人。   我吃了一点餐车上的饭,又查看了四周的窗户和门,都锁的死死的,而且这个房间还是五层,我根本不可能从这跳下去,唯一出去的路就是那个大门,可苏承安绝不会给我钥匙。手机钱包都被他们没收了,陈风燃出差一周后才能回来,在此之前,还指不定要发生什么,我不能坐以待毙。   下午大约三四点的时候,苏承安又端着一盘水果来了。然后他就一言不发地坐在窗边的沙发上给我削苹果,我看他熟练地削出一个浑圆的苹果,又切成小块儿,最后递给我,上面扎着一根牙签。   我有点好奇这个男人,“苏承安,你是叫这个名字吗?”   “嗯。”他听到我叫他,便抬起头来应我。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工作?嗯……我是说,他对你那么不好,你为什么不走呢?”   “阿贺他……”他似是在回想什么,“其实挺好的,只是现在……”   他又低下头,过了一会儿,才接着刚才慢吞吞地说:“他只不过太想要那个他中意的玩偶了,以至于看不清别的东西。”   “你说的玩偶,是我吧。”我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   他笑了,像一阵清风。“安安。”他突然叫了我的名字,“程林安。真好听。”   “我有时候想,这人世间怎么会有那么多相似的东西。可是即使是相似的,看着它们的人也不应该弄混不是吗?它们不是同一个东西,它们应该属于它们自己。”苏承安看着我,眼中一种我不是很明白的羡慕。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苏承安突然伸手抚上我的脸,我吓得后退,他却依然没有要收回手的意思,脸上被他触碰的地方热得发烫。“程林安,你不觉得你在照镜子吗?”   我一惊,仔细打量起他的脸来,平缓的眉毛,略弯的圆眼睛,还有小巧的嘴。我之前从未注意到这一点,现在看来,苏承安真的与我有几分相似,或者可以说是男版的我,他身上多了英资与朝气,但依然清秀。   “连名字也相似得可怕,其实我应该感谢你。”他放下手,把苹果皮收到盘子里,“如果不是做你的替代品,我哪有机会遇到他。”   原来,他们竟是这样的关系。   “你喜欢他吗?”我突兀地问。   苏承安摇了摇头,“他喜欢的是你。”   “你喜欢他吗?”我逼问他。   他仿佛被我强硬的态度吓住了,怔怔地望了我半天。   “我怎么可能不喜欢阿贺……”他说着,眼睛竟淌出两滴泪来。   “我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特别特别喜欢一个人。可是有一天,他突然就消失了,我就怀疑这个怀疑那个的,我就想,他会不会讨厌我了,他会不会不会再见我了。可是我就这样等啊等啊,等得我都长大了,他才回来,然后他还是爱我的,我也还是爱他的,虽然有很多事情还没解决,还没想清楚,我们彼此之间也还不够信任,但是我相信我们会这样走下去。”我看着苏承安,他惊讶地看着我。其实这些话,不只说给他听,也说给我自己听。“所以,苏承安,你去改变他吧,你要相信你自己,好吗?”   “你……”他有点感动,愣了一会,又小心翼翼地问我:“我可以抱抱你吗?”   “啊?”   “不是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想,拥抱这世界上的另一个我。”他破涕为笑,眼睛弯弯的,跟我如出一辙。   “当然可以。”我爽快地伸手拥抱他,这世上的另一个我,另一个安安。   往后,梁丘贺依然没有来见我也没有放我走,但我一心想着苏承安可以改变他,我仿佛妮妮附体一样,给他想各种各样的招,有时他都被我逗乐了,直感慨我这人真是个大活宝。   我俩俨然要好到像好姐妹一样。   我在这里第四天的时候,我正躺在苏承安的腿上打瞌睡,他在给我喂苹果,我一边叫他安安,一边称赞他伺候人的技术,我想起妮妮和美芳,顺带也给他讲起来,他表示很羡慕这样的好闺蜜,我大言不惭地说,没事儿,以后你也是我闺蜜团中的一员了。   正在我给他传授面膜知识的时候,梁丘贺突然推门进来了,一进门就看见我俩有说有笑的,梁丘贺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苏承安在看见他进来之后,也急忙把我扶起来坐好。   “可以啊,嗯?”梁丘贺一步一步地走过来,我倒是不紧张,只听见身边苏承安的心跳声很剧烈。   “苏承安!你竟然敢碰她!”梁丘贺唰地就把苏承安从沙发上提起来。   “你干什么!”我起身把梁丘贺的手扳开,把早已吓傻的苏承安护在身后。“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他是什么货色!你就跟他玩!”   “你有病吧?”   “他是个gay!是不是很恶心!嗯?程林安!你说话!”   “都别吵了!”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苏承安冲出来啪地就给了梁丘贺一巴掌。“我是gay,我恶心,那你是什么?你是什么!”他一边嘶吼一边哭,他抓住梁丘贺的衣服,紧紧地攥到快扯破了才松手。“梁丘贺,我再也不会管你了。”他面若死灰,“你去找那些坑你钱的女人吧,傻子才会任由你一次又一次的侮辱还不还手。”   苏承安扔下一脸错愕的梁丘贺走出房门,他走得那样洒脱,仿佛真的要撇下一切。   “你……”梁丘贺看着他一步步走远,却一句话也说不上来,他有些呆滞地望着大门外空荡荡的走廊。“安安……”   他这一声,不是叫我的,是叫苏承安的。那一刻,我从梁丘贺的眼神里明白,他真的已经被他拯救。他绑我来无非是因为当年的执念,而这件事之所以发生,大概是老天爷看不下去别扭的两人,所以拉我来得以成全吧。   其实我只是吃了四天的高级饭,也并没有损失什么,反而成全了一桩姻缘,我打心眼里高兴。   “程林安……”梁丘贺无力地坐在沙发上,“我本来是来威胁你的,可是怎么就……”   “梁丘学长。”我很久没有这样叫他了,“你喜欢他吗?”   “我喜欢……你。”梁丘贺还是固执地说着,但是明显有些犹豫。   “别唬我了。”我大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哪是喜欢我的眼神,你以前喜欢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眼神。”   “程林安……”   “是这样吧,我给你做个测试。”我装模作样起来,就让我推他们两个别扭的家伙最后一把吧。“你现在听到安安这个名字,第一个想起来的是谁?”   “我……”他恍然大悟。   “没事,谁年轻不犯点错,追去吧,梁丘学长,我程林安是你一辈子的好哥们。”我啪地跟他击了个掌。   他惊讶地瞪大眼睛望着我,他还是我认识的梁丘学长。   这个闹剧最后以主人出去追媳妇没人管我,后来我自己回家,而告一段落。   我从管家那里要了我的手机和钱包,顺便让他嘱咐梁丘贺赔我的烤串,管家忍着笑,一边答应,一边说:“小姐真是老天赏给少爷的宝。”   “啥?”   “不是,我是说,您一来,少爷和承安少爷的关系一下就好了。我刚看见少爷和承安少爷前后脚跑出去,我真得很高兴。”真是个八卦的管家。   “你们平时也把苏承安叫少爷吗?”   “是啊,少爷吩咐的。少爷它就是那样,有什么都不说,从小就是。以前喜欢小姐的时候也不说,现在喜欢承安少爷,也不好好说。”   “这样啊。”   拿到手机之后,我一边往外走,一边给陈风燃打电话,其实他出差我四天不打电话也很正常,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注意到这件事。   熟悉的手机铃声在我前方响起,我抬起头,发现陈风燃大汗淋漓,正站在梁丘家豪宅的大门口。   “陈风燃!”我跟他挥手,跑过去扑进他怀里。他身上的烟草香随即传过来,每一次,无论是什么时候,我只要闻到这股烟草香,它就是我的氧气,治愈我身上的每一个细胞。   “你没事吧?”他喘着粗气,显然是跑过来的,“他没对你做什么……”   我一个字也不想解释,没等他说完后半句,就凑上去吻他。他被我亲得有点懵,但仍积极地回应我。   我辗转了良久,才放开他,他伸手将我揽进怀里,“看你这个样子,应该是没事。”他嘟囔着。   “陈风燃。”我从他怀里抬起头。   “嗯?”他乖巧地应我。   “我们结婚吧。”   ☆、终章   我没想到梁丘贺和苏承安最终在英国登记了结婚。   不光是我,我周围的一票人都惊呆了,妮妮打电话给我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她问我,这是真的吗,梁丘学长真的弯了?我说,是啊。妮妮半晌没说话,她估计就差没晕倒了,她说,程林安,怪不得你之前要死要活不肯跟他好,原来你知道□□。我说,什么啊,你怎么如此曲解我掏心掏肺十几年的爱呢?   陈风燃在一旁看他的资料,听见我说掏心掏肺十几年的时候,突然就凑过来问我,你说你对谁掏心掏肺十几年的爱?妮妮在那头听见了,直瞎起哄,哎呦,赶紧的把婚礼办了,磨磨蹭蹭的黄花菜都凉了,婚不都订了么,等啥呢。我的脸上唰的一片绯红,直对着电话吼,你瞎说什么。妮妮还在那边吵嚷,我却再也听不清,陈风燃凑过来轻啄了我一下,又跟没事人似的继续挪过去看他的资料。   “你……你干嘛偷亲我?”   “我没偷亲。”他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自己老婆为什么叫偷亲。”   “啊呀呀呀……我听见了……”妮妮在那头吵得像头女疯子。   说起来,我们过年的时候回去见了父母,我爸妈虽没有表现出来特别的热情,但是一家人仍然和和气气的吃了年夜饭,爸爸还专门说什么我们家小,就两间房,你们两个凑合挤一挤吧这种话,搞得我和陈风燃两个人都不知所措地看着对方,也不知道要接什么话。   大院变得有点认不出来了,小时候常玩的健身器材也已经拆了,上次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杵在楼前。大院的人也换了好几批,以前的老人,有些去世了,有些跟着子女去了别的城市,总之现在能认识陈风燃的人已经所剩无几了,何况他也长大了那么多,变成一个真正的男人了。   刚到大院门口的时候,他还有些发怵,他问我,这是以前的大院吗?我说是啊。他惊讶地看着,他说连围墙也变成工艺护栏了。他拉着行李箱走过他12岁离开时走过的那条路,他说,有种衣锦还乡的感觉。   “哦,对了,还有个事,没问你呢。”我那时看着大院中间的那棵大树,想起来当年妈妈说的那些话。   “什么事?”陈风燃站在那棵苍天大树下,树叶间透过的斑斓映在他身上,他笑起来,伸手去追逐那些光斑。   “那会大院谣传说你每天出去泡女人,还有那天晚上有个胖子吓唬我……”   “你慢点说,我一件一件给你解释。”   “那先说女人的事吧。”   “我那个朋友,每天爱拉着我去,我得用他的钱,所以有些事情自然得妥协,但也就是陪他去,我自己没动过。”   还没等我问,他自己又说,“至于那个人……他叫阿彪,是我的跟班。”   “对,这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过。”他停顿了一下,“我以前确实不是好人,我跟着别人混的,但是那会嘛,也无非是打打架,收收保护费,物流公司也是他们说弄,我就参加了,毒品我是真不知道他们会做。”   “你不会因为这个讨厌我吧……”他有些试探地问我。   我失笑,“怎么会?那个阿彪现在呢?”   “我出来就没见过了,不过之前发了短信给我,说去南方打工了。”他抚着树干,“你别看他人长得凶狠,梁丘贺这个事情,还是他调查出来的。”   “梁丘学长他……”   “没事,都已经过去了。”陈风燃望着那些伫立在新高层中间的旧楼有些出神。“爸妈去世的时候,我想着要不我也去死吧,反正也没什么人在意我了。那时候我原本打算离开这里就去投江,但是你却过来帮我抬东西,还问我你叫什么;你高中那会,我第一次喜欢别人,所以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跟你说就亲了你,搞得我们后来不欢而散;你大学那时候,我曾无数次挣扎,想要跟你一样活在阳光下,可是最后还是伤害了你。”   “安安。”他郑重其事地叫我。“其实你才是我的太阳,给我原本沟渠一样的人生带来了光。”   “我爱你,安安。”   现在回想起来,那句告白我仍然非常感动,我一直觉得,是陈风燃给了我努力生活的勇气,可原来也是我给了他继续生存的希望。   我想着想着竟潸然泪下,我哭着走过去靠在陈风燃肩上,他有些错愕,伸手去擦我的眼泪。   “怎么了?”他一脸担忧地问我。   “没什么,就是想起来我们相处的这些日子,有点感动。”   “小傻瓜……”   “陈风燃,我们生个孩子吧。”   “我怎么觉得,我才是小媳妇一样。总是被你要求跟你上床,跟你结婚,现在又命令我跟你生孩子。”   “什么?你是不是不想跟我生?”   他扶额,“好好,跟你生,跟你生。”   我们的婚礼最终定在下个月,然后就开始了一系列的选婚纱,选旗袍,选请帖,选酒店,选喜糖……这些麻烦事。爸妈从老家赶来给我们张罗,妮妮也带着她的小儿子跑来帮忙,美芳还是那个妖艳样子,跟大家吹嘘什么“熊安深爱了十几年的男人,老帅了”之类的话。   转眼间,婚礼将至,我们也在上一周去民政局扯了结婚证。当时陈风燃还有些恍惚地感慨,有家的感觉真好。   婚礼当天,我感觉我的大脑就是乱的,被别人一会拉到这儿敬酒,一会拉到那儿换衣服,总之,那天大家都很开心,妈妈上台讲话的时候还几度泪目,我穿着厚重的婚纱上前拥抱妈妈,陈风燃站在我身后微笑地看着我。   终于,婚礼的内容进行到了最后一项。   主婚人问我:“无论他将来是富有还是贫穷、或无论他将来身体健康或不适,你都愿意和他永远在一起吗?”   我看着身侧的陈风燃,仿佛整个礼堂都霎时间安静。   这个世界上,我最亲的人。   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人。   “我愿意。”   ☆、番外   有常言道,是金子总会发光的。陈风燃便是这样的一个人。   以前,程林安曾说,她深爱的少年是颗蒙尘的玉珠,总会有重见天日的一天。结了婚之后,她像是就把这句话抛在了脑后,每天忙活着的,不是工作,就是哪有什么好吃的,该做点什么好吃的,以致于腰围也大了好几个圈。陈风燃每晚睡觉之时,总觉得自己抱的夫人像是个吸金的水桶,于是更暗暗下定决心,一定不能让她连撸串都要操心省钱,连吃个东西都不得安生。   程林安说的没错,他自然是个珠玉般的人。陈风燃在私人企业干了几个月推销之后,毅然决然地贷款办了新的物流公司。成功必然要放手一搏,好在也是干过的老本行,陈风燃短短一个月之内,就打点好大小事务开始了运营。起初,想在这行业分走一杯羹着实不易,刚开始的几个月,账目一直处于亏本的状态。陈风燃见此,大刀阔斧地改变了传统物流行业的营运模式,裁掉鸡肋的管理部门,增加实干的运输人员,降低订单的门槛和利润。他的举措在半年内产生了效果,账目上终于体现出了良好的盈利状态。   而这些,程林安自然是不懂的,她只是一味地在单位混吃等死,追剧,认真地做饭,但每日看见疲惫的丈夫,心里也着实难受了一把。有时陈风燃在公司处理难缠的文件,可能凌晨才回家,甚至一晚上也不回家。每每这时,程林安总是想起大学的时候,她和陈风燃在出租公寓里的日子,他也是这样忙,她也是这样等。   程林安不再喜欢那些大红唇了,她开始坚持涂一些粉嫩的颜色。陈风燃早上出门前,程林安给他系领带,他看着那涂得厚厚一层油光发亮的浅粉色着实有些疑惑,但也一直没敢问,直到晚上回来,程林安从厨房端出来熬好的小米粥时还挂着那张嘴,他实在忍不住了,边抿了一口粥,边询问起妻子是否买了新的口红。只见程林安睁大了眼睛,随即又包着两包泪给他说:“陈风燃,我好像老了,我不能再涂大红嘴了,我要少女一点。”他差点一口粥喷出来,稳定了几下神色,才缓缓地说:“没事,你涂什么都好看。”这件事又更加坚定了陈风燃努力进取的决心,不能让我夫人连买口红的钱都没有,她得拥有所有她想要的颜色,他这样想。   繁忙的日子持续了整整一年,陈风燃的物流事业蒸蒸日上。大院的老人都说,那小子准是继承了他老子的本事,是个能弄成事儿的料,又一边偷偷告诫程妈妈,看着点,这么好的女婿,可别连他老子拐女人的本事也继承了去。程妈妈仔仔细细地将原话添了油加了醋又告诫给了程林安,程林安当即一个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一时竟然笑岔了气,哐哐地咳嗽。程妈妈在一旁脸色青一阵黄一阵,心想自己这女儿到底是随了谁的脾性。   来年刚过完年的时候,陈风燃终于有时间在家宅着当甩手掌柜了,程林安也恰巧年假,两人一同懒洋洋地窝在沙发里看综艺。程林安的嘴一刻也闲不下来,过年的时候好姐妹在一起称体重,竟然比生过孩子的妮妮还重了好几斤,当时就被美芳嘲笑,熊安果然是要变熊了。陈风燃眼睁睁看着她吃掉了一大包薯片,啃了一个鸡腿,吃了一包曲奇,又伸手去够鸭脖了。   他皱眉,语重心长地对妻子说:“你这样吃得太杂了,肠胃受不了。”   程林安刚够着鸭脖的手一顿,老实地缩了回去。   陈风燃起身,把毯子给妻子掖好,才去收拾桌上的凌乱。正要把袋子系上,本来在沙发上歪得好好的程林安突然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就往卫生间跑,他急忙跟着跑过去,只见程林安趴在水池边大吐特吐,陈风燃便有点急了,嘴上虽责怪妻子吃得太多,却毫不怠慢地跑去客厅拿药。   “怎么样?好点儿了吗?”陈风燃一下下顺着程林安的背。“我给你倒点热水,你吃两片胃药吧。”   程林安显然还在发愣,她用水冲掉污秽,歪着脑袋思考了良久。   “我去倒水。”   “不是!你等一下。”程林安一只手拉住丈夫的袖子,面露怯色。“我……应该是怀孕了。”   仿佛一个晴天霹雳降临到夫妻俩头上,两个人面对面愣了一阵,陈风燃突然一个健步把妻子横抱了起来。   “你!你要干嘛!”   “今天晚了,明天我陪你去医院,你现在立马上床睡觉,哪也别去了。”   “不是!为什么啊?现在才晚上8点啊!我一会还想跟你出去撸串呢!深夜12点的串……”   “睡觉!”   陈风燃把妻子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吻了下她的额头。“安安,我不是担心孩子,我是担心你,你不能因为这个出意外。睡吧,我陪你。”   程林安见状,虽有些不甘心,但想着孩子,也就算了。   她翻了个身,拥住一旁的丈夫。“叫什么啊?”   “什么叫什么?”   “孩子啊?”她简直对丈夫的迟钝无语了。   “随你。”   “什么随我?你这人怎么什么都随我啊?”   “因为我爱你啊。”   ……   之后的几年,大院的男女老少时常看见一对小夫妻带着年幼的儿子在草地上玩,一家三口都生得格外好看。新搬来的人总是诧异,这家人该不会是什么明星或者模特吧。每当这时,大院里的老太太们总会七嘴八舌地科普:“什么呀?那是老程家的闺女、女婿和外孙子!哦,对!就东头那家老程!他家啊……”   程林安偶尔也会得知一些梁丘贺的消息,都是听妮妮说的,也不知是真是假。一会儿说他们领养了一个女孩,一会儿说他们从梁丘家搬出去独立了,这些话也就是自己听听,她是不想让陈风燃再听到那个名字的,那是他心里的又一道伤疤,她知道。   此时,远在英国度假的苏承安正带着女儿在游泳池里戏水。   “爸爸!爸爸,快过来!”五岁的苏佑怡趴在泳圈上,一边扯着苏承安的胳膊,一边用小胳膊鼓足了劲儿划水。   “来了来了,你要给爸爸看什么?”苏承安笑眯眯的,随着女儿拉扯。   “喂!凭什么啊!”正在岸上看泰晤士报的梁丘贺摘下墨镜,有些恼怒。“佑怡,凭什么你就一直叫他爸爸啊?”   “爹,你都问了好几年了,烦不烦啊!”苏佑怡朝他翻了个白眼,转而看向苏承安的时候却又是咧着嘴的。   “不是,为什么我就这么没有威严?”   “爹,你能不能别说话了?你打扰我和爸爸玩了。”   “就是,你能不能别说话了,你打扰我和佑怡玩了。”   “我……”   梁丘贺叹了口气,继续带上他的墨镜看泰晤士报去了。苏承安这个女儿控,自从有了佑怡,他在他心里的地位就直线下滑。梁丘贺心想着,今晚上一定要让女佣带着佑怡睡,是该惩罚苏承安的时候了。   在泳池里被佑怡泼了一脸水的苏承安猛地打了一个喷嚏,心想奇怪,这水也不怎么凉啊,转眼却又被佑怡吸引过去,两个人又开始玩得不亦乐乎了。   远方的程林安正在午睡,她怀里抱着玩累了的儿子,陈风燃在厨房里给母子俩烤蛋糕,一层儿子爱吃的榛子,一层妻子爱吃的巧克力。书房里新添了一套天蓝色的桌椅,上面工工整整地贴着陈旭尧写得歪歪扭扭的名字。   深爱的人依然深爱彼此。   一切都安静而美好。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悠悠醉】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